作者：刘雨涵

　　眼下，张云雷正要准备动手术拆除自己身体里的108块钢板，为两年前那次让他徘徊在鬼门关的意外事故做个了结。而他的偶像之路，似乎也以那次意外为分水岭。此前，他是德云社冉冉升起的相声新星；此后，他成了女粉丝为之疯狂尖叫的辫儿哥哥。这一转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，至今还让许多人看不明白。如果读不懂粉丝文化，就解不开张云雷的爆红之谜。

　　德云社的偶像派　粉丝眼中的正能量

　　2月18日，张云雷宣布退出正在播出的《欢乐喜剧人》第五季，他在微博上写道：“暂别是为了更好的回归。”这一条微博被转发17万多次，评论10万多条。这样的流量效应放在流量明星中并不算起眼，但是考虑到张云雷的主业——德云社的相声演员，就让人啧啧称奇了。

　　别说大众感到奇怪，就连一辈子都浸在相声场子里的郭德纲也没见过这种阵仗。有张云雷演出的相声专场门票秒空，黄牛将前排门票炒到了上万块也有人求之若渴。同样的包袱，张云雷的师兄弟说出来，底下的观众都是“哈哈哈”，可他说出来，底下则是一片痴醉的“啊啊啊”。张云雷的相声场子最后都会变成演唱会，全场挥舞着绿色荧光棒——绿色是张云雷的应援色，两千多人跟着他大合唱，有时唱评剧《乾坤带》，有时唱京剧《锁麟囊》，但唱得最多的还是太平歌词《探清水河》。身为师父和德云社大当家的郭德纲说，“做梦也没想到德云社出了个偶像派。”

　　对于张云雷爆红的现象，人们有质疑，更多的是不解：一个说相声的怎么就成了流量明星？追星族都爱说一句话，“始于颜值，陷于才华，忠于人品”。这在粉丝小靓看来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。小靓和几个朋友在微博上为张云雷创立了应援个站，“辫儿哥哥”是她们对自己偶像的爱称。“各花入各眼，颜值对于我粉张云雷来说只能算是加分项。我是听他的相声入坑的，他的相声就像一股清泉，不疾不徐，铺平垫稳，幽默诙谐中给人一种干净清灵的感觉，让人如沐春风。”但小靓觉得，如果仅是如此，她会止步于欣赏，最终是张云雷的人品征服了她。“追星追的是正能量，粉了一个正能量的爱豆，就像黑暗里寻到了一束光。很多人的梦想就只剩下梦与想，而张云雷把梦想看得高于生命。”

　　起死回生的事故 制造由红变紫的故事

　　2016年是张云雷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，那是他生命起死回生的转折点，也是他事业由红变紫的转折点。

　　2016年8月22日凌晨，有些醉意的张云雷前去南京火车站送客，不慎从近20米高的站台上跌落，送到医院时已不省人事，左肋骨折了9根，肺被划破，五脏六腑都已移位。在10个小时的漫长手术过程中，张云雷的心脏一度停止跳动，已经被宣告死亡，但不想放弃的医生又给他打了一针，将张云雷从鬼门关救回来。

　　大难不死的张云雷醒来后，医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他有想死的心，“以后考虑做幕后吧。”张云雷说：“上舞台真是比我的命还重要，我10岁起就干这个，我离不开的。”医生说他的手可能会残废，他就开始疯狂地打御子抻筋。经过半年的恢复，张云雷又奇迹般地上台了。2017年1月，他带着身体里的108块钢板登台表演。一个月后，他用吉他代替御子做伴奏，演唱了民谣风格的《探清水河》，这段视频在微博和抖音上引发了病毒式传播。

　　小靓和她的朋友大都是从那次意外之后开始粉张云雷的。小靓饱含着心疼说，“为了尽快站起来，他半夜偷偷跪在床上练习。起初他连拳头都握不拢，现在大鼓、快板、三弦信手拈来。不久前有人拍到了他的手，虎口处都是打板磨起的水泡。为了完成演出，钢钉穿透皮肉血洒舞台，他都不动声色，他说戏比天大。”这样的事迹在粉丝圈中不断发酵扩散，也吸引来了更大流量的粉丝，那次事故激起了女性粉丝对于张云雷的母性般的保护欲。

　　一炮而红背后 是十年积淀

　　在相声圈里，对于张云雷的走红却有着与外界不同的理解。作为德云社高管层一员的刘鹤英对记者说：“他的走红有什么可奇怪的？我们德云社内部都觉得很正常，这是演员自己的发展。”张云雷身边的工作人员叶子（化名）觉得，将张云雷的走红归结到那次跌落站台的意外是无稽之谈，“在娱乐圈里受伤的人很多，偏偏张云雷因为摔了才红的，这种说法太可笑了。”

　　张云雷对于爆红的说法也感到有些不平，他说：“都说郭德纲火、岳云鹏红，但是你看到他们背后付出了什么吗？怎么就成了爆红呢？我们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。”1992年出生于曲艺大码头天津的张云雷从5岁开始就接触传统曲艺，7岁拜入郭德纲门下，11岁时正式成为德云社“云字辈”的徒弟。那时张云雷就爱上了太平歌词，他每天的功课就是一大早起来把50段太平歌词从头到尾唱一遍，用复读机录下来给郭德纲检查，等吃过午饭，再把50段太平歌词从头到尾来一遍。后来郭德纲把《探清水河》从历史遗骸里挖出来，经过重新整理和改编，在张云雷深厚功底和清亮嗓音的演绎下一炮而红。而这背后，却是十多年的积淀。

　　除了师徒关系，张云雷还是郭德纲妻子王惠的表弟，于是有人猜想，张云雷走红是不是因为这层裙带关系？济南相声会所芙蓉馆馆长李涛对此说法并不认可：“相声圈里，所有的徒弟都是儿，如果肚子里没东西硬往上拽，太费劲了。张云雷在德云社都呆了20年了，论资排辈也该到他了。”不过，李涛认为郭德纲确实对张云雷起到了幕后推手的作用。“郭德纲这一辈子就没干过别的事，他对相声太有数了，能够点石成金。2016年的时候他就安排张云雷参加《笑傲江湖》，后来又让他参加《欢乐喜剧人》，就像当年推岳云鹏一样，谁火候到了就把谁推出来了。”

　　在郭德纲的金手指下，那次意外事故也给张云雷带来了意外曝光。2016年8月，郭德纲去探望了刚刚死里逃生的张云雷，并把他称为高空跳伞无伞运动员、十米跳台无水高手、德云敢死队队长，他在微博中预言说张云雷几个月后就会“红得不要不要的”。李涛说，这是相声中典型的“砸挂”，“郭德纲越‘砸’他，观众越想知道张云雷是谁。这就是宣传广告，郭德纲所带动起来的关注度是极高的。”2018年4月，郭德纲又在微博上发了段视频，女粉丝们疯狂喊着张云雷的名字给他送花、送礼物，郭德纲附言：“行，张云雷算是红了。”

　　知识女性追星 看重文化姿态

　　不过，郭德纲可以捧出岳云鹏那样的红，却捧不出张云雷这样的红。要想解开答案，还需要从大众文化心理的角度来入手。

　　文化评论人韩浩月认为，要理解张云雷的走红，必须要理解大众心理的转变。“张云雷符合了知识女性的消费愿望，她们将自己与追求娱乐圈小鲜肉的粉丝区分开来，以此来表现自己的文化姿态，让自己显得更有品位，消解流行文化的尴尬。”李涛证实了这一看法，他说近一两年来经常有小姑娘跑到他的相声馆，要求上台唱《探清水河》，而且一唱还是全本的，其中不乏女博士。“听惯了流行音乐之后，再听太平歌词好像是天外之音一样。这几年韩国明星遇冷，很多追星族找不到方向和寄托，就转移到国内明星身上，而追星族的欣赏水平也在提升，有着文化底蕴的张云雷很容易就成为粉丝追捧的新对象。”

　　而且，急速膨胀的粉丝文化正在日渐显现溢出效应。追星女孩们早已跳出了娱乐圈，配音圈、动漫圈、辩论圈等都已经有了粉丝文化的渗透。

　　韩浩月说，近几年来从官方到民间对于传统文化大力推广，让人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消费传统文化，以追求传统文化作为时尚。“代表着传统文化符号的张云雷起到了介质作用，传统文化与他个人结合产生了化学反应，让传统和时尚成功对接。”有人说，张云雷的横空出世，既重新定义了相声演员，又重新定义了流量明星。

　　今年1月11日是张云雷27岁的生日，他在北京展览馆举办了生日专场相声演出。一上台光收礼物就先收了三分多钟，其中有个粉丝亲手缝制了一副锁麟囊，而张云雷也就此唱起了这一京剧名段，台下2700多位粉丝跟着齐声唱道：“这才是今生难预料，不想团圆在今朝。回首繁华如梦渺，残生一线付惊涛。柳暗花明休啼笑，善果心花可自豪。种福得福得此报，愧我当初赠木桃。”网友在弹幕中评论说，“这届粉丝太强了，不会唱戏都当不了‘二奶奶’（对张云雷粉丝的称呼）。”很多粉丝说，是通过张云雷才了解到了传统曲艺的魅力，她们的日常生活从原来的听流行歌、刷韩剧，变成了坐在茶楼里喝茶听相声，学唱京剧、评戏、太平歌词。

　　这个周，张云雷从《欢乐喜剧人》退赛，就是为了做手术拆除身体里剩下的钢板。小靓在张云雷的微博个站中对粉丝们写道：“在没有演出的日子，你们要乖乖的啊，毓贞、锁麟囊、风雨归舟、武家坡……等张云雷回来要检查作业哦，今天为爱豆努力了吗？”（刘雨涵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