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岳冰

　　2019年伊始听的第一场音乐会，名曰《不许嗑瓜子联欢晚会》。这种出乎意料的长和意料中“没正经”的名字，也算是彩虹合唱团的招牌了。

　　大部分人知道彩虹合唱团，应该是通过网络上突然走红的《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哪里了》这首歌。为什么会红？此歌是出乎意料的长和充满“戏谑”感啊。它用一个近乎史诗般的作曲风格，却加上年轻人熟悉的吐槽式歌词，一本正经地描述了一个很不值一提、很私人的小事，还用了一个辨识度超高的卡祖笛旋律，就像词曲创作兼指挥金承志所说的“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讲述一个和别人毫不相干的事情”。

　　2016年，《张士超》在网络上开始传播的时候，音乐圈真没把它当回事。专业团体有时为了活跃气氛编排一些搞笑作品，也是常有的事，对于“彩虹”的演出，反而是一些非音乐专业的朋友像发现了新奇有趣事物似的转发，这种戏谑作品便以让人吃惊的程度被大众喜爱，俨然变成了一种文化现象。

　　2018年新年，我在东艺第一次听彩虹合唱团演出，当时便感觉该团还是想做一些严肃音乐探索的，只是他们用了几首网络爆红的合唱来聚人气，讨好年轻听众和粉丝群。那一次演出的上半场献唱了几首难度较高的德彪西作品，下半场是金承志创作的一套组曲，其实作品完成度非常高。但据我观察，大部分听众的反应基本平平。直到最后返场开始，合唱团唱了几首“神曲”后，整个音乐厅才沸腾，大部分听众像刚睡醒一样兴奋，叫好、起哄并跟唱，久久不肯散去。音乐会结束后，我好奇地询问周围听众为什么有兴趣来听合唱音乐会，有人回答说自己是“彩虹”粉丝，也有人说亲朋参与了台上表演。很明显，大部分听众是“彩虹”的熟悉者。

　　关于2019年在贺绿汀音乐厅的这场新年音乐会，演出前我便知道“彩虹”在做以宋代古语演唱古代诗词的实验，因此颇感兴趣，同时也想观察作为“彩虹”的主要粉丝群的这一群90后的出现，究竟只为追捧网红，还是已经通过对音乐的感知和欣赏实现了成长。结果，这场音乐会大大改变了我之前的印象。

　　音乐会一开场，是一首细腻空灵的现代作品《北极光》。合唱团完美的演绎瞬间征服了观众，我对听众在短短一年间已适应难度较高、讲求歌唱细腻度的现代作品感到非常惊讶。之后的几首台湾民谣改编，合唱团演绎得较为传统和简单，现场反响平平。下半场基本是金承志创作的作品，有根据古诗词编创的，有完全原创词曲的个人创作。古诗词用古语演唱，这样的方式不失为尝新，但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出彩。大部分听众基本听不懂古语，尽管词境有古意，但古语发音听起来有方言感，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辨识度不高。其实，用现代汉语念古诗词，虽有个别处不合押韵，但在歌唱中则别具节奏感和韵味，演唱古诗本不应是个问题。听下来，倒是金承志早期那些糅合了现代作曲技法创作的古诗词作品，效果更好，听众更受用。

　　整场音乐会最令人意外的一首曲子，是金承志创作词曲的《来自外公的信》。曲子旋律轻快，整体风格亲切优雅，歌曲内容相当催泪。伴随着全曲欢快唱完，几乎所有听众都哭红了眼睛。此歌演完，指挥金承志用一首戏谑风格的《绿叶菜里有什么》来调节煽情曲后的气氛。余音袅袅之际，我寻思《来自外公的信》之所以感人，是因为金承志以敏锐的音乐感觉，非常准确地捕捉到了人们的内心感受。他没有用悲伤的曲调，而是用轻松诙谐的方式不经意间实现了祖孙情愫的感人传递，喜境含人情，要比悲悲切切地说“我想你”高明、高级。

　　历经数年打磨和成长，“彩虹”有了更明确的音乐追求，他们并不一味迁就听众和讨好粉丝，其站位和身姿有“度”。他们大量创作演唱自己首先感兴趣的题材，在和粉丝的互动中共同成长，形成了一种特色化的音乐语言和审美，把住了作品是立团之本的根脉。他们久经磨合后的演唱技巧有明显提高，常有意识地选择高难度作品，在“自身硬”的基础上，无形中提升着粉丝的欣赏水平和音乐品位。合唱团成员对音乐的热爱与指挥金承志阳光开朗、有少年感的个人魅力与音乐风格，契合90后粉丝们的音乐需求，也就不足为怪了。（岳冰）